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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3】
1949年,内战结束。全国解放。
“长官”。
卢瀚文小跑着跑过来:“王校长他们新校址落成仪式剪彩,明天下午请您一定到场。魏长官也派人来催了,星期四上午他们的报告会,请您千万提前准备好讲话稿,这次有上面的领导来参会……”
这个新来的小兵总是聒聒噪噪,总让他想起当年那个人。于是喻文州破格把他提拔成了自己的警卫员。看着他围在自己身边转个不停,就好像回到了当年。
但他们总还是不一样的,喻文州想。小卢的精力像是多的永远使不完,而那个人则是有选择性的,有时候是战略,在自己身边则更多是放松。虽然有时候话多得让人心烦,但当他闭上嘴巴、隐蔽在旁、默默寻找出击机会的时候,就像一把冷硬的剑。霜刃未曾试,一旦出鞘,光华漫天。
“长官?”卢瀚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。他惊讶地发现,总是温和平静、彬彬有礼的长官,此刻眼中竟有一抹波澜。且向往、且美好、且悲伤。
卢瀚文莫名想起了深夜拉练时,路过湖边时匆匆看到的月光。
“小卢,如果你遇到一小队敌人正在烧杀抢掠,你在暗,他们在明,不知道有没有援军的情况下,你会怎么办?”喻文州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。
卢瀚文被问得莫名其妙,但思考了片刻还是做出了回答:“我会冲上去迎面刚,时间紧迫,老百姓手无寸铁,能救一个是一个。”
喻文州笑了:“是你的风格。”
“但是有一个人,肯定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和敌人周旋,打一枪换一个地方,抓住机会放冷箭,然后悄悄躲起来等下一个机会出现。”
卢瀚文忍不住道:“那这个人肯定自己也是个高手。战场瞬息万变,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游刃有余周旋的,洞察力和判断力肯定很强。我不行。”
“是啊,他就是这样的人。”喻文州的微笑又加深了几分。
“长官说的这个人,是谁啊?”卢瀚文直觉今天长官的异常和他有关。
喻文州收起笑容,眼睛飘向了墙上的一张老照片:“他是我的战友。我们一起并肩打过仗,他的枪法很好,适合冲锋陷阵。我的反应比较慢,一般是在后方指挥。我们一起打过许多战役,芸城攻防战、收复狮子口,都是我们一起拿下的。”
卢瀚文忍不住叫出了声:“芸城攻防战!那可是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啊!我们连长整天跟我们说!”
“是啊,当时就是我指挥,他带队打出来的,是一场漂亮仗。“想起当时的情景,喻文州的语气中也多了一分骄傲。
他站起身,从墙上摘下来了这张老照片,指给了卢瀚文看。
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讲起那个人的事,不知道为什么,对着卢瀚文这个锐气未脱的年轻人,他突然很想讲讲往事。
“就是这个人。”
顺着喻文州的食指,卢瀚文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人。这是一张十几个人的合照,喻文州站在最中间,那个人就站在他左侧,一只手揽着喻文州的肩膀,一边肩膀上扛着一支土枪,笑得灿烂张扬。
“长官当年真年轻!”卢瀚文笑嘻嘻地说。
“是啊,我们当年也都二十几岁,他比我小半年。“喻文州的手抚上照片,好像想去抹平上面泛白的折痕。
“才小半岁?!”卢瀚文惊讶,“看上去他比您小了三岁都不止!啊我不是说您显老……”
喻文州笑笑:“他是显小。名字里也有个‘少’字。”
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卢瀚文好奇地问。
喻文州的笑容却落了下来:“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。”
“啊?为什么!”
喻文州摇了摇头,却什么都没说。
“那您还有其他的照片吗?再给我看看吧,我想多了解一下这个神奇的前辈。”卢瀚文还不放弃。
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:“这是我们唯一的合照……”
卢瀚文愣住,小心翼翼地问:“这位前辈……牺牲了?”
喻文州摇了摇头,又摇了摇头:“没有……至少在我知道的时候,还没有。”
说罢,喻文州拿着照片的手,竟然罕见地有些颤抖。
卢瀚文没敢再问。这恐怕涉及到机密,不适合他知道。而且看喻文州这个样子,他也不敢再问下去。
喻文州把照片再次挂到墙上,一个人看了很久,很久。